“诶,师兄,我们这是要去哪啊?”出了垂杨镇的城门,凝儿才发现事情不对劲。原以为裴影是因为昨天夜里的事生气,这才没有作别地一大早上了路。可是去京城不是应该往东边走吗?为何他们现在朝着南边行路呢?
“馨文镇。”裴影说出了目的地。
“馨文镇?那不是林姑娘的家乡吗?我们去做什么啊?”听到这个答案,凝儿更是一头雾水了:即便是裴影被杨笑泽气着了,不愿再顾陈采苓是否苏醒,可大事还未完成,他总不可能有什么游山玩水的闲情逸致吧?
“凝儿,你以为杨笑泽是如何知晓我为陈采苓施针之事的?”见凝儿不明白,裴影问道。
“这个……”虽然凝儿觉得事有蹊跷,但一时也说不上来。就是担心杨笑泽会像昨晚那般抽风,才没有事前告知;加之事关陈采苓名节,自是越少人知道为好,因此对林惠也是隐瞒着的。那知晓之人便只有裴影与她还有陈衡风了。
“是林惠。”看到凝儿还是云里雾里的,裴影缓缓吐出了这三个字。
#_#“师兄,我还是不明白,你就别再卖关子了。”凝儿被裴影这有一句没一句的给彻底弄糊涂了,着急地问道。
裴影却依旧不急不缓地解释道:“本来,林惠善于医道,料到陈采苓体温恢复正常与蛊毒解除有关也并不为怪。可是中了“雪寒蛊”的人脉象不会有任何异常,她又如何能从脉象探得曾有人给陈采苓施针度穴?除非……”
“除非是有人告诉她。”听到这里,凝儿一下子明白过来,抢口说道。
裴影赞许地点了点头,继续说道:“昨夜心烦,我便去到外面走走,却见一只信鸽停落在林惠的窗前。紧接着她便进了陈采苓的房间。之后,杨笑泽便寻了我来。”
“可是,咱们跟林姑娘不过一面之缘,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,陈姑娘又有恩于她,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?再说了,相处的时日虽不久,但那日同她一起开义诊,我看得出她应该不是这般阴险之人才是啊。”凝儿觉得难以置信地提出了一个新的疑惑。
“那如若她背后有军师又如何?林惠与我们的确素日无冤,她背后之人可与我们仇大过天了。”裴影说这话时,双目中透着冷冽的寒意,话语中也随之带有了恨意。
多年的朝夕相处,裴影这些细微的变化自是逃不过凝儿的眼睛。只是这“明枪易躲,暗箭难防”,当务之急是查出林惠背后的神秘人,否则敌暗我明,无论是陈衡风他们还是裴影与她便会一直处于被动的地位。
“军师?”凝儿一下子没明白裴影所指何人,但想到他最后那句话,旋即反应过来:“你是说储益?林姑娘是受他指使才这么做的?”这世上与他们不共戴天的,也只有那个人了。
“不错!怕是他早就注意到了我们这一行人了,只是苦于迟迟探不出我的身份,这才大张旗鼓地派人暗夜袭击,一切不过是为了这离间之计步步为营罢了。”
昨夜之前,对于储益那次的鲁莽,裴影也还是不得其解的。如今想通透了,竟不由得佩服起对手的精心布局。当真是“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”,储益的心计比之三年前,的确长进了不少。
凝儿也总算是弄清楚了为何裴影要一大早往馨文镇赶去。一则是为查探林惠缘何会听命于储益;再则也可以混淆视听,让储益他们误以为奸计得逞,才好知道他们下一步会如何动作。她就说嘛,以裴影的度量怎么会狭隘到负气出走呢?
只是……方才他说昨夜心烦,又是所为何事呢?一虑方消,一愁又起。只是还来不及问,裴影就已走出了老远,凝儿也只好快步跟了上去。
裴影不在房内,床上被褥叠放得很是整齐,看得出昨晚根本就没有动过,便是连包袱也不见了。陈衡风眉头紧皱地望着杨笑泽,那神情分明是在怪他行事太过冲动。
“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?”杨笑泽也是个明白人,自知理亏,却一时拉不下面子,只强撑道:“谁让你们瞒着我?要是一开始便告诉我,不就没这些个事了吗?”
“陈大哥,杨大哥。”林惠走了进来。
“林姑娘,怎么样?”陈衡风急忙开口问道。
“凝儿的房间也没人。”林惠抿了抿嘴,摇头回答道。
陈衡风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,裴影不过是一大早出去走走,这下听到凝儿也不在房间,看来,二人定是一早便不告而别了。
“男子汉大丈夫,怎么这么小气啊?”杨笑泽也觉得意外地撇了撇嘴,抱怨道。
闻言,陈衡风横了他一眼,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出去。看到陈衡风这般表现,杨笑泽知道一向好脾气的师弟这回是真的生气了,对于自己的冲动也是有些懊悔。只是当着林惠的面,他多少觉得尴尬,只悻悻地说道:“是他小气啊,我都已经决定来道歉了不是?”
“杨大哥,那我也先回房了。”林惠没有顺着杨笑泽的话往下说,打了个招呼,便也离开了。任务已然完成,自己应该开心才是。可看见陈衡风闷闷不乐的样子,林惠心里也轻松不起来。
她不知道众人与储益有何瓜葛,她只是为了保父亲周全才不得不受命于他。但现今,她却开始犹疑起自己与虎谋皮的选择对与不对。这样做,当真就可以如愿以偿,换得父亲安然无恙吗?
陈衡风独自一人行步于闹腾腾的街市,心里因着裴影离开之事乱成了一团麻:
好不容易才消除了裴影的敌意得以结伴而行,如今被杨笑泽这么一闹,算是前功尽弃,一切又回到原点了。关于裴影,关于应家,陈衡风还有太多的疑问。只是这些日子一心挂虑陈采苓,才无暇询问清楚。
虽是如此的想法,陈衡风却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。与裴影相交尚浅,可是依着这些日子的了解,他不应是这般气量狭小之人才是。难道是自己看错了?还是……
想到这里,一个念头飞快地掠过陈衡风的脑海。他停止了前行,转身快步往回赶去。
上到“流水阁”二楼,陈衡风一把推开自己的房门,快步走至自己的床头,前后左右地摸索了一番,了无收获。他站起身,暗暗思忖到:不在这里,那就应该是在……
想着,陈衡风又迅速进到裴影房中,四下扫视了一番后,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,即是有点垂头丧气地坐到了桌旁,一筹莫展地喃喃自语道:“难道是我猜错了?裴兄弟真的是负气出走了吗?”
说这话时,陈衡风的眼睛不经意间瞥见了桌上的茶杯。只见四个杯子中三个都是倒扣在桌面,只有一个正放且盖着杯盖。
想起那日与裴影谈话时,他自始至终都握着杯子,陈衡风忽然眼前一亮,拿起了那只与众不同的茶杯。在掀开杯盖的一瞬间一个微笑绽放在了他的脸上:裴影果然给他留了提示。只是……
看着赫然写在杯盖上的“医”字,那个笑容又转成了不解的表情:这是何意?
林惠在房中已写好给储益的回信。看着那张纸,林惠心情很是复杂:接到这封信,储益便会知道所有的事,自是不会错过这大好的机会。林惠想不出他会如何对付陈衡风他们,只是开始担心众人的安危。若是他们因此丧命,她便是帮凶,日后如何得以安生?可若是不回信,便是办事不力,父亲的性命便会堪舆。她不过一介平凡女子,如何权衡得出两全其美之法呢?
“林姑娘,你在吗?”正当林惠左右为难时,陈衡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。如梦初醒的林惠赶忙将信塞进袖中,定了定心神后,前去开了门。
“陈大哥,找我有事吗?”见到来人,林惠笑着问道。
“林姑娘,在写信?”进到屋内,看到桌上铺陈着一堆白纸,搁在砚台侧沿的毫笔上墨还未干,陈衡风故作不经意地问道。
“哦,是啊。陈大哥,你也知道我对‘雪寒蛊’不甚了解,昨夜杨大哥问我采苓何时会醒,我便想着修书与爹爹问他可知。”林惠强压住心头的慌乱,说道。
“哦,原来如此。我来也正是想问此事,那就有劳林姑娘费心了。”
陈衡风是何等心思缜密之人,林惠的话自是哄不住他。只是这些日子以来,他也看得出林惠不是什么歹毒之辈。况且裴影之所以会留那样的字给他,也应是知道了什么,没有明说,怕是也因为这一点。他自然也不可以打草惊蛇。
“陈大哥你千万别这么说,本来就没有帮到什么忙,现在还害得你们与裴少侠……”林惠觉得自己已经无地自容了:他们这般信任自己,自己却一直在出卖他们。
听得出林惠话中的诚恳,陈衡风更是肯定这当中必有隐情,便笑了笑,道:“纸终究包不住火,这件事师兄迟早都会知道。林姑娘不必自责。那衡风先告辞了。”
“陈大哥慢走。”不知为什么,听到那句“纸终究包不住火”,林惠的心猛地一颤。直到陈衡风离开,她也还是呆呆地立在原地。
夜悄然而至,林惠照旧喂陈采苓服了迷药。只是她觉得奇怪,杨笑泽因何不在房中。要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可都是寸步不离的。这下会去哪儿呢?
陷入疑惑中的林惠丝毫没有察觉到陈衡风与杨笑泽就站在门外,透过窗纸上的小洞将她刚才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了眼里。
“衡风,你打算怎么做?”悄步走进陈衡风的房间后,杨笑泽开口问道。刚才的一幕使得他煞是震惊,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被林惠给利用了。
“师兄,这件事你放在心里便好,待我见到裴兄弟再做打算吧。”
“你要去见裴影?那林惠要是问起,我要怎么说?”杨笑泽觉得对着如此有心计的一个女子,这事怕是瞒不住。
“那便是你的事了。”陈衡风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坏笑。
“不是吧?这也行?”陈衡风的表现使得杨笑泽意外之余,又十分为难。
“我今夜便会上路,采苓就交给你了。”郑重地交付完后,也不管杨笑泽是不是还有话说,陈衡风竟是自顾自地离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