馨文镇的林家药铺内弥散着终年不散的药香味。
“爹,东西我都收拾好了,咱们走吧。”林惠从内堂走出来,对着正站在柜台后称药的林大夫说道。她的后面背着一个装满了各式药材的竹篓,手上还拿着两个包袱。
“诶,好。”闻言,林大夫放下手中的药称,转身将称好的药放入身后的药屉中,走出了柜台。拿过林惠手中的包袱后,二人一同往门外走去。
“林大夫这是要去哪儿?”正要锁门,一个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。转身,只见一名少年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们。少年身着一件深蓝色的长衣,眉宇间英气十足。然起手中的折扇却显得他文质彬彬。
“敢问公子是……”听到来人说得出自己的姓氏,林大夫并不意外。林家世代都在这馨文镇行医,无人不知晓。只是林大夫一眼便看出少年身康体健,应是习武之人,自己又与他素不相识,不明白他为何会来此。
“在下储益,是特地前来拜访林大夫的。”那人倒是轻松便自报出了家门。
#_#听得这个名号,林大夫与林惠却被吓了一大跳:储益?难不成就是那诏文上所说的大将军储益,当今皇后的亲哥哥?他为何会来这小小的馨文镇,又为何特意来此呢?震惊之余,林大夫更是不明白了。
“不知可否入内详谈?”见二人愣在那里,一言不发,储益笑着问道。
“大将军里边请。”知晓来人身份,林大夫自是不敢怠慢,连忙邀其进到药铺内坐下,林惠为其上了茶,便与林大夫坐到了对面。
“敢问大将军此次前来,所为何事?”林大夫开口道。
“储益一介武夫,只得一身蛮力。此次身负皇命前往西疆破敌。路经贵地,听闻林大夫医术高超,仁心仁术。想那沙场之上,死伤难免,此番前来,着实是有个不情之请。不知可否请林大夫入到在下的军中,一同前往西疆呢?”喝了一口茶,储益说出了来意。
“大将军的意思是要我爹做随行的军医吗?”听了储益的话,与林大夫互望了一眼,林惠看向储益问道。
“正是!”储益笑着回答道。“老朽不才,承蒙大将军器重,自是感激不尽。只是敢问大将军,宫中御医无数,医术在林某之上者更是不胜枚举,为何大将军会辛苦亲临寒舍呢?”林大夫很是疑惑。
“林大夫过谦了。自先帝仙逝至今,宫中人事还未完全安定。因而圣上命在下行军之时遍访名医。这西疆路途遥远,环境也是恶劣。只是希望林大夫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,答应在下的不情之请。储益在这里替军中所有将士谢过大夫大恩了!”储益说完,双手抱拳,对着林大夫跪拜道。
“大将军快快请起,老朽受之不起啊!”见状,林大夫惶恐万分地赶忙上前,扶起了储益。他只是一介草民,何德何能受堂堂大将军的这般大礼。
“林大夫可是答应了?”储益起身,满怀希冀地望着林大夫。
“将士们的生死事关天下苍生,老朽虽然不才,也只能全力以赴了。”林大夫叹了口气,点了点头道。这般恳切,他如何能拒绝?
林惠一人往垂杨镇方向赶去,心中却一直担忧着父亲。虽说军医不用上前线,储益也信誓旦旦地保证会护其周全,但那毕竟沙场,刀剑无眼;西疆又地处蛮荒沙漠,天气说变就变,父亲年事已高,这万一有个什么闪失,该如何是好?可这件事情关乎战争成败,天朝声威,大将军又亲自登门相邀,自是拒绝不得。只希望父亲可以平安归来才好。想着,林惠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。
“林姑娘可是在担心令尊?”一个身着灰色衣衫的男子突然出现林惠面前,慢悠悠地问道。
林惠被这不请自来之人吓了一跳,下意识地想着是不是路遇山贼了。但冷静下来,想到他刚才说的话,又见那人模样虽然生得五大三粗的,看上去倒也慈眉善目,不似坏人,便稍稍安了心,皱了皱眉,问道:“你如何识得我?又如何知道我在担心爹爹?”那人但笑不语。
“你是大将军的人?”林惠忽然明白过来。
“林姑娘果然聪慧过人。”那人这才开口表明了身份:“在下徐傲,是大将军的副将。”
“原来是徐副将军,失礼了。”闻言,林惠算是彻底放心了,继而不解地问道:“徐副将军不是应该随着大将军出征了吗?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?”
徐傲笑了笑,说出一句更让林惠觉得困惑的话:“是大将军让我来找你的。”
“难道是我爹他出了什么事?”困惑之余,林惠不由得担心道。
“林姑娘放心,令尊很好。只是大将军知道姑娘此番前往垂杨镇开义诊,特地命我前来拜托姑娘一件事。”
父亲安好,林惠自是放了心,可大将军要拜托她什么事?刚才为何不说呢?
看出林惠的疑虑,徐傲开口问道:“姑娘可还记得那日在孟伯的茶棚所发生的事?”
闻言,林惠心下一颤,愣愣地问道:“副将军如何知道……”
“这不是重点。重点是陈氏兄妹一行人不出两日也会抵达垂杨镇,姑娘要做的,便是尽可能地留住他们。”徐傲没有回答林惠的问题,而是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。
“我不明白。”林惠是真的被他弄糊涂了。
“姑娘不必多虑,只要知道这是大将军的给你任务便是。至于令尊,姑娘更是不用担心。只要姑娘完成了大将军的吩咐,我等定会好好照顾的。”
徐傲的话说得婉转,林惠却听得出其中的威胁。原来一切都是个局。所谓请父亲做军医,不过是为了以此来控制住她。先前对储益和眼前人的好感一下子荡然无存,林惠只觉得他们的道貌岸然实在令人作呕。
可如今她也是身不由己,母亲早逝,为了她,父亲没有续弦,硬是一个人将她拉扯大,又教她读书识字,行医救人。临此年迈高龄,她自是不可以让他出事的。但是,陈氏兄妹对她有恩,她如何能做得出伤害他们的事来?左右为难的林惠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。
徐傲见此,竟未起半点怜香惜玉之心,不曾上前扶起林惠,而是继续说道:“姑娘好自为之,在下先告辞了。”说完,飞身不见。
整片树林里只剩下林惠一人,呆呆地看着徐傲离开的方向,两行清泪夺眶而出。
“你来此做什么?就不怕被他们发现吗?”“流水阁”一楼靠北的客房内,林惠对着徐傲,毫不客气地说道。
徐傲竟是不恼不怒,依旧笑意盈盈地望着林惠,说道:“林姑娘今日的义诊开得真是热闹。想那陈采苓与凝儿倒是与姑娘亲熟得很啊!”
本来只觉得那张看似和善的笑脸恶心至极,听到这话,林惠不由得心下一惊:店小二不是说他没去吗?他怎么会知道陈采苓与凝儿同在?随即又不禁笑起自己的天真无知来:像他们那样的人,连在茶棚发生的事都能获悉,这些自然更是不在话下。
“你想我怎么做?”不愿再与徐傲多费唇舌,林惠开门见山地问道。更重要的是,她想早点结束这一切,换得父亲早日平安归来。
“姑娘真是爽快之人,徐傲也就不再绕圈子了。”徐傲露出了很是赞赏的笑容,从袖中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,放在桌上后,说道:“姑娘要做的,只是每一日让陈采苓服下这瓶中之物便好。”
林惠拿起白色小瓶,打开瓶盖,一股沁人的馨香扑鼻而来。但林惠无暇顾及这个,因为她很清楚这绝对不是什么补气益血的良药。
“我不会帮你们杀人的!”林惠这话说得斩钉截铁。不是她不担心父亲的安危,而是她深知父亲教她医术是为救人,若是她行了这害人性命之事,即便父亲无恙归来,她也不会获得原谅。更何况陈采苓有恩于她,她又怎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人?
“姑娘多虑了。这不过是些会令人昏睡的迷药罢了,不会伤及性命的。”徐傲解释道。林惠却半信半疑地望着他。
“姑娘也是懂得医理之人,这药是否有毒怕是瞒不过,徐傲又何必枉做小人?”见林惠不信,徐傲继续说道,企图打消她心中的疑虑。
他也的确做到了。林惠觉得他这话在理,即便他给的是毒药,凭自己的医术还是可以化解一二的。
“我爹他还好吗?”叹了口气,林惠问出了心中牵挂之事。
“林大夫的医术果真是超群不凡,比起那宫中御医还要高得太多。这几日也是帮了大将军不小的忙。”徐傲的称赞倒是真心诚意的。
“我会依将军的吩咐尽量留住他们,至于留多久我就不敢保证了。只望你们好生照料我爹。”虽然心不甘情不愿,林惠还是妥协了。
“姑娘放心,用不了太久的。那一切就有劳姑娘了!徐傲离开军中已有些时日,得赶紧回去才是。这就告辞了。”说完,徐傲便开门大摇大摆地离开了。光明正大才不会惹人生疑。
待徐傲走远,林惠握了握手中的药瓶,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出门往楼上走去。但见陈衡风与杨笑泽站在陈采苓房前,欲转身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