尽管每年都会来垂杨镇开义诊,然一整天下来,林惠还是明显感觉到累了。一旁的凝儿与陈采苓亦是满脸的倦容。
“啊!终于结束了。”陈采苓伸了个大懒腰,说道:“阿惠,我真是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了。”
“为什么这么说啊?”林惠一边收拾,一边不解地问道。
“只这一天,我就觉得自己快散了架,你们竟然年年如此。”
“是啊,林姑娘,这都说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’,你这行的可是大善!”凝儿也接口说道。
“上天有好生之德,我们不过是略尽绵力罢了。须知这世上很多事很多时候都是人力所不能及的。”林惠很是谦虚,继而又说道:“都收拾好了,我们回去吧。”三人一同往巷尾走去。
#_#“凝儿,最近你可发现裴少侠有不适之处?”去往“流水阁”的途中,林惠想起昨日所见,开口问道。
这话问得突然,凝儿先是愣了一下,旋即摇了摇头,说道:“没有,林姑娘,是不是我师兄出什么事了?”凝儿开始担忧起来。
“哦,没什么,只是这两日我见裴少侠脸色有些不好,所以问问。”连凝儿都瞒着,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。林惠也不好贸然说出,随即寻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。
“那你就不用担心了。”陈采苓不以为然地说道。
闻言,林惠与凝儿都一脸疑惑地望着她。
在陈采苓看来,裴影成天阴着个脸,脸色能好看到哪去?但见凝儿在场,只好违心地打起了哈哈,道:“我的意思是他武功那么好,身体自然是不在话下的。”
说话间,三人已走到客栈大门处。尽管位于巷尾,“流水阁”的生意仍然红火。昨日随陈衡风来到这里,只剩下一楼靠北的一间房。
“阿惠,我们先上去了。”打了声招呼,陈采苓便向二楼走去。凝儿也紧跟着上了楼。
“林姑娘,你可算是回来了。”林惠刚要推门进屋,店小二捧着一坛酒从后堂走了出来。见到林惠,赶忙说道:“您那位朋友可是等了您一整个下午了。”
“朋友?”听了店小二的话,林惠诧异地问道。
“是啊。我跟他说了您在巷头开义诊,但他说不想打扰,只在屋子里候着就好。您快进去吧,我不耽误您了。”
店小二说完,走向了柜台处。林惠站在门口,不知为何,心中竟生出一丝怯意。她很清楚在房内等待她的不是店小二口中所谓的“朋友”,而是一只凶狠的豺狼。硬着头皮推门而入,只见一名男子背对着房门立在窗前。
听到声音,男子转过身,笑意盈盈地看着林惠,说道:“林姑娘,近来可好?在下可是等候多时了!”
果真是他!见到那人的脸,林惠整个人瞬间从头到脚地发了麻,眼中的厌恶显而易见,心里的胆怯亦更甚刚才。
“师兄,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?”二楼最靠右地客房内,凝儿看着裴影,凤眉紧蹙地问道。林惠不会无缘无故问出那句话。虽然刚才什么也没说,凝儿却清楚裴影的状况,一上楼便急忙来找他了。
裴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,心中大概猜到凝儿定是从林惠那里听到了什么。对于知晓一切的她,他自知是哄不过的,只有沉默以对。每一次他都是这样应付过去的。
“你是不是又……”凝儿的声音有些颤抖,咬了咬下嘴唇,最终还是没有说出“吐血”两个字,如果可以,她绝对不愿从裴影口中得到证实,她自己又怎么忍心说得出呢?
“我没事。”裴影的话云淡风轻。
凝儿的心却被狠狠地抽痛了。她的推测果然没错。
“他们已经知道你是应家的人了,若是问起,不必再作隐瞒。”裴影别过头,不再看凝儿闪着泪光的双眼,顾左右而言他起来。
天说变就变,到了辰时,竟毫无征兆地下起了大雨。
杨笑泽一路小跑至客栈门口,拍了拍被雨打湿的衣服,抱怨道:“下雨也不给人提个醒!”说着,从怀中掏出一个泛黄的纸包,打开看了看,埋怨的表情顿时转为了微笑。
“师兄,你去哪了?”见到大雨来势汹汹,又想起从昨天跟杨笑泽谈完话之后便不见他的人影,陈衡风不免担忧起来。这才拿了雨伞下楼准备往外寻去。却见杨笑泽站在客栈门口,不知为什么地傻笑着。
“衡风,你来的正好,咱们一起去找采苓。”扬了扬手中的纸包,杨笑泽满脸得意地说到。
“那是什么?”陈衡风很是好奇,“难不成你这一天一夜的就是为了它?”
“我费了这么大功夫的确是为了找它,可却是为了采苓。”杨笑泽说这话的时候,竟有些难以察觉的羞涩。
闻言,陈衡风才明白那是何物。每一次惹了陈采苓不高兴,师兄都会亲手做烧鸡哄她开心,而且屡试不爽。这厨艺便是这样练就的。在断风崖的时候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,只是这出门在外,要找到并做作出一模一样的,还真是难为他了。想到这,陈衡风很是感动和欣慰,一向看似没个正形的大师兄还是值得采苓托付终身的。
“表情变来变去的,想什么呢?”不知何时,杨笑泽已走到陈衡风身边,莫名其妙地看着他。
“没什么,去找采苓吧。”陈衡风笑了笑,转身上了楼。杨笑泽也跨着大步跟了上去。
话说陈采苓刚一回到房内,便整个人倒在了床上,沉沉睡了过去。陈衡风与杨笑泽敲了半天门都没有回应,心想着或许是还没回来,便准备回房。
“陈大哥,杨大哥,你们来找采苓吗?怎么不进去啊?”就在二人转身时,林惠也从楼下上来,叫住了他们。
看到林惠,二人互望了一眼,这才知道众人已经回来。即便是累了,睡得再沉也不会……
离门最近的陈衡风赶忙推开房门,三人进到了屋内,见到陈采苓正安静地躺在床上。
陈衡风走至床前,轻轻唤道:“采苓,醒醒,师兄给你带了礼物了。”但是陈采苓没有丝毫的反应。
杨笑泽不安地摸了摸她的额头,却像受了惊似的一下子抽回了手,推开陈衡风,扶起陈采苓,神情凝重地叫道:“采苓,采苓,醒醒!”
看到杨笑泽心急如焚地样子,陈衡风也伸出手轻按在妹妹的额头。在手与陈采苓地额头接触的一瞬间,一股冰凉透骨的温度直直地传遍了陈衡风的全身,他连忙对着林惠喊道:“林姑娘!”
见到二人的反应,林惠知道事态严重,毫不迟疑地上前为陈采苓把起了脉。
“林姑娘,采苓怎么样了?”陈衡风焦急地问道,杨笑泽亦是如此。听到异动的裴影与凝儿此时也立在一旁,等着林惠的诊断。
林惠放下陈采苓的手,秀眉紧紧地皱在了一起:“采苓的脉象没有异常。”
闻言,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地愣在了那里:什么叫“没有异象”?那现在这冷彻骨髓的体温和这昏迷不醒的状态是怎么回事?
林惠也是不解:陈采苓的脉象的确很正常,可……她也解释不了了。
杨笑泽握了握手中那得来不易的东西,一下子扔到了地上,只紧紧抱住了陈采苓,希望这样可以让她醒过来。却只是徒然。
陈衡风的心也一下子跌倒了谷底,陈采苓那晚受伤虽让他心疼不已,可至少还知道该如何做。现今连她昏迷的缘由都不得而知,难道他真的要失去这唯一的妹妹了吗?
不,他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,即使是拿自己的性命交换,他也定会保妹妹周全。只是,他该怎么做?下意识的,陈衡风将目光投给了裴影。看着他,陈衡风忽然记起今天一早的谈话,顿时寻到了一线生机。
注意到陈衡风凝视的眼神,裴影竟有些不自在地别转了头,对着身边的凝儿问道:“那晚在破庙的时候,发生了什么事?”如果他猜得没错,那晚受伤是唯一的解释。
一心担忧着救命恩人安危的凝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,愣了一下,旋即回忆道:“没什么,杨公子给陈姑娘包扎好伤口后,陈姑娘就睡了过去。之后你和陈公子便来了。”凝儿没有想到什么特别的。
“不!”凝儿话音刚落,杨笑泽就激动地大声说道:“采苓睡着之前说过伤口处冰凉凉的,好舒服。”当时只道是寻常的一句话,现今想来,竟是别有深意。杨笑泽心中不由得懊悔起自己的粗心大意来。
听到杨笑泽的话,裴影的脸上不再是那惯有的清冷与平静,竟出现了一种近乎恐惧的神色。众人注意到了他的变化,心都被揪到了嗓子眼。
“裴兄弟!”陈衡风没有再问下去,此时的他竟也怯弱起来。
“是雪寒蛊。”裴影缓缓地说出了那连他都觉得胆颤的几个字。
“雪寒蛊?”陈衡风与杨笑泽从来没听过这种毒。就连从小熟读医书的林惠也是一脸茫然地望着裴影。
“若要施‘雪寒蛊’,定要见血。而中了‘雪寒蛊’的人,一开始会特别虚弱,但稍作休息便会显得无碍。然不出两日,毒蛊发作之时,便会全身如雪般冰冷,昏迷不醒,直至死亡。”裴影说完这话,望了一眼陈衡风,便将视线移了开去。
“那为何采苓的脉象没有异常?”杨笑泽不解地问到。
“那是因为施蛊之人还未有所动作。”林惠解释道。虽说不曾听过“雪寒蛊”,可据医书上记载,但凡是蛊毒类的,都会受施蛊之人控制,旁人一般是无法察觉的。也因此,只有施蛊之人才有解除之法。
这些,陈衡风与杨笑泽自是了解的。可现在他们并不知道施蛊之人是谁,也就意味着陈采苓身上的蛊毒一时无解。难道,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采苓香消玉殒而无能为力吗?此时此刻,陈衡风和杨笑泽也深感到摆在他们面前的困难,前所未有。
林惠则心事重重地望着昏迷的陈采苓,想着刚才所见之人对她说的话,难道这就是他来此的目的吗?
裴影心中亦是万分怅然:依凝儿所说,那晚刀上带毒的黑衣人本是冲着她来的,那么陈采苓不过是误中副车。储益啊储益,你不是最爱将对手慢慢引入局,再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吗?三年不见,如何竟变得这般没有耐性了?裴影闭着眼,轻叹了一口气。
客栈外面,雨依旧不谙世事地倾泄着,街道上早已没了行人。雨景甚是壮观。只是现在,听着那哗哗作响的雨声,心情沉重到无以复加的众人,无那欣赏的闲情逸致。